M: Mindly.Journal
N: Nicolas Kerszenbaum
鏡,神秘又真實,不論是考古學中所發現的黑曜石為鏡、希臘神話中代表着智慧和勇氣的珀爾修斯鏡盾、童話故事中具備看透世事的魔鏡、哈利波特裏的慾望之鏡(Mirror of Erised)、還是世界著名的房間之一,奢華的法國凡爾賽宮鏡廳,它這種稀奇的特性總能使人傾耳注目。鏡同時介乎於現實和虛幻之間的一扇窗,它不但反映着現實世界的另一面,亦能勾起人們對真實的好奇和聯想。在眾多的文化符號中,鏡穿越時間、影射顛倒的世界、有古老的起源、是文藝中不能缺少的物件和其象徵的重要性。
而它到底是幻象、影子,還是為我們反映着過去和當下的真實?
法國五月藝術節今年特別策劃了為期兩年的港法劇場交流計劃 —— 「讓鏡子說」,透過鏡子自我的反射,以此為母體,以鏡反映內心,從而展開和探討自我身份認同、文化與異文化的差異關係、城市之間的脈落和相互的影響。是次計劃特別邀請了法國編劇及導演 Nicolas Kerszenbaum,Nicolas 由今年一月便開始在香港開始了他的多階段駐留,期間他會以不同形式的資料蒐集和獨有的藝術實踐方式,除了探討「身份」,他更藉此研究香港、香港的未來和香港人的未來。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French May
相信這幾年香港毫無預兆的轉變速度,帶給我們許多對環境上的不適應、對香港這篇土地的疑問、對未來的迷惘和困惑,而這個一直圍繞着我們生活日常的題材,又應當如何去理解呢?相信這次和 Nicholas 的訪問能帶給大家一個獨特的角度,重新觀看和回朔自身的香港文化。
香港 具相異現實的疊加性特質
港法交流,難得Nicholas會來港駐留作研究和觀察,當然少不了和他探討對香港的想法。雖然香港的生活狀態出名節奏急促,和法國給人輕鬆的環境印象極為不一,但 Nicolas 立即指出法國並非只有人們印象中在露台上喝咖啡的一面。相反在巴黎劇院多,團隊更多,在於演藝行業的環境和競爭下,要求每一個人做事快速,基本上和香港沒有分別。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French May
M: 所以聽來,巴黎和香港一樣極具生產力。那麼,這個城市和它的文化歷史有什麼吸引你?
N: 我最喜歡香港的地方並不在於它的生產力,而是有一部份人會在這個多產量的環境下成長和接受教育,卻願意把精力投放在其他事情上:美學、幻想和一種敬畏感。而這些香港少數群體令人感到興奮。就香港的吸引力而言,我沉迷於它同時具有相異現實的疊加性特質,例如同時兼顧着市場經濟上的高峰和靈性、城市的密度和山區、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制度、英國殖民地和中國文化。
M: 在早前短暫的駐留和觀察,你在香港做了什麼?而它和你過往的想像和認知中有什麼不一樣?
N: 一月份我駐留了一個月,期間我經常在這個城市走動,亦上了粵語課;除此之外,我還和了大約20位藝術家、畫廊老闆、教授和活動家交談,這些都令人感到興奮。說起對香港認知中的差異,就是香港家庭中成員之間非常親密的關係,這和法國的背景文化不同。這是我和香港演員相處和談話中發現的,他們會把現在、過去、家庭以及對未來的看法連繫左一起,這種關係具豐富性。
身份和未來
訪問Nicholas之前,聽說他在一月份的駐留期間,為這次藝術創作和題材探討上,以「占卜問卦」作為第一手資料蒐集、創作過程和藝術實踐方式,以這樣獨特的切入點去探討香港和其未來,感覺上呈現了許多不一樣的虛幻和抽象的元素。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French May
M: 什麼驅使你聯想和好奇於香港的未來,以身份和未來作為探討主題?
N: 由於政治原因,香港的未來比世界其他地區更為緊迫,而1997年所定立的特殊地位,因為2019年和2020年的社會事件,提早縮短了原定的2047年才結束的規劃,而這個探討方向比起其他地方更為重要。
M: 有趣的是,「未來」這個話題對我們來說是有一定的距離,而且包含許多幻想空間。
N: 在研究未來的同時,我和團隊很快意識到我們還必須研究過去。而在這個題材上,我們更需要研究的是香港長者的過去,只有了解未來的構成,我們才能了解未來及其後果。所以在這個研究和創作過程中,我們根據長輩的回憶做了很多即興創作,例如透過了解演員的祖父母或者父母為什麼回來香港,而他們對當時這座城市的未來又有什麼的想像。除此以外我們還根據我們所認為城市的誕生時間,想像了不同的未來。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French May
《美麗的陌生人》
在 Nicolas 過往的作品裏看到,他大多都在探討現實生活中的掙扎和矛盾,例如關於平行懷孕的故事《Soda》、《NOUVEAU HÉROS》中探討的男女關係、《Oblomov》中的邊緣人。雖然 Nicolas 喜歡事前為他的戲劇做很多研究,但他亦提到喜歡同時把奇幻元素放到作品。「在童年的時候,我讀了每一本我能拿到手的美國漫畫書,我喜歡漫畫具有遠離現實的特點。除了超能力,一切都像我的生活。 我喜歡這樣的想法,原因是你可以看到世界的本來面目和有可能出現的樣貌。」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French May
而今次《美麗的陌生人》的故事除了根據二十個有關待人接物的訪問創作而成,源自於真實生活以外,他在呈現手法上獨腳戲增加了虛幻感,讓演員和觀眾同時周旋在不同的角色中。例如演員在生命中每個階段都飾演着不同的角色,而從愛情、母性及家庭之重中不停自我拉扯。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French May
M: 《美麗的陌生人》中的獨腳戲和一人分飾多角是否帶有什麼的意味?
N: 對於《美麗的陌生人》,一位女演員扮演多個角色,這是一種友好的隱喻,亦是這場戲劇中的一個核心題材:這是關於一個女人發現自己向一個她幾乎不認識的無證件年輕人提供熱情的款待的故事。 為了講述這個故事,觀眾會看到一位女演員在舞台上同時擔當五個不同的角色。我相信「身份」這個問題既原始又危險:我們必須要知道我們是「誰」,但同時我們必須意識到不論在社會環境或自身的結構中,沒有東西是絕對穩定的。一切無時無刻都在變化,而我相信並認同這就是道教中所指:變化是唯一不變的。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French May
民間故事到劇本創作回應
事實上,Nicolas過往的作品亦涉及故事改編,例如古代希臘神話、康拉德的小說改編。而在法國五月藝術節期間,除了有關法國當代劇場的劇場全景概述外,他更策劃的一個12小時劇場工作坊,從民間故事到劇場演出的文本改編工作坊,中間嘗試引導參加者以香港民間故事改編成戲劇。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French May
M: 這種相異文化和創作手法的混合非常有趣,但會否有理解上的困難?
N: 是的,這是相當困難的。 首先是語言的問題:我幾乎不會說廣東話,用這種語言表達的概念和我掌握的歐洲語言完全不一樣。 語言引發出不同的思維模式、如何理解世界和宇宙,這些都因文化而異。 我向參與者建議的是從希臘神話開始,但他們必須用粵語即興創作來回應這些神話,用他們的現實生活和語言表達。而令人興奮的是它與我預期的大不相同。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French May
無疑香港是一個具疊加性、矛盾特質的城市,其脈絡和文化背景縱橫交錯得不像真實。要了解這個城市必須抱有如鏡子般反射出的眾多角度,同時認識過去和未來,才能跟上不會停止的「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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